【羡澄】画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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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直到站在江澄灵堂的时候,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之前分明是江澄让人传话说想要见他,他原以为是江澄原谅他了,紧赶慢赶,连什么时候和蓝忘机分开都没注意到,只为了回来见一见江澄,和他说一说话。他已经做好了去祠堂跪上十天半个月的准备,只盼着江澄能收留他,让他回到莲花坞,他想要和江澄一起带着江氏那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们去采莲蓬,射风筝,他想听江澄执着紫电口是心非的吼他说要打断他的腿,如果可以,他还想和江澄有一个流着他们血脉的孩子,他计划好了一切,他的每一个未来里都给江澄留了位置。

现在他们告诉他江澄没有了。

金凌作为江澄唯一的亲人,和之前来迎他的大弟子江回一起跪在灵前答礼,魏无羡看着递到面前的香,只觉得面前的人都面目模糊的可笑,唯有那个停在堂中的木棺是真实的,真实的让他浑身发冷。于是他越过了给他递香的弟子,跌跌撞撞的想要去看看江澄。

最先来拦他的是金凌。

魏无羡看着面前本该熟悉的少年,只觉得眼底漫上了一层蒙蒙的血色,那血色遮天蔽日,最终盖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和理智。再之后的事魏无羡就不太清楚了,自那血色蔓延之后,他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献舍归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在他眼前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的不真切,他应是和堂中守着的江氏弟子动了手的,只是到底做了什么,却是再也看不分明了。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眼里就只有江澄了。

江澄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睡着,像小时候一样。以前他们睡在一处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在江澄睡着之后折腾他,冬日里趁着江澄睡了把自己冻的像冰一样的手塞进江澄衣服里,夏日里又死死的粘着江澄,用被子把两人裹的严严实实,非把人热醒了才罢休。

再后来两人分化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江叔叔并没有要他们分房睡,连一向不喜他的虞夫人也没有就这件事说过一句。那时候他情窦初开,对坤泽好奇的紧,又正是讨人嫌的年纪,经常趁着江澄睡了之后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每每把江澄弄醒之后被人踢到床下,更有几次江澄把他踢开之后就翻身攥着衣襟蜷成一团,每当那时候江澄身上的莲花香就特别甜,他喜欢的紧,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的作弄江澄。后来他又大了些,背着江澄看了些春宫,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自此才算是消停了些。

而现在江澄又睡在他面前,安安静静毫无防备,和小时候一样。

于是他伸手点了点江澄的鼻尖,见面前人毫无反应,又轻轻弹了一下江澄的额头,他原本是盼着江澄会生气的跳起来唤出紫电狠狠给他一下的,他用了鬼道,又欺负了江澄,以阿澄的脾气,又怎么会放他好过,然而事实是江澄依然躺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乖……”

魏无羡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想那应该是自己的声音,虽然那个声音沙哑难听,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之后勉强挤出来的,但是那声音正说着他想说的话,那便该是他的声音没错了。他听见那个声音又沙哑的笑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了身后金凌的尖叫。

金凌这孩子当了宗主之后性子安静了许多,已经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只是如今事关江澄,自然是再也找不回那些强撑出来的冷静了。魏无羡低头亲了亲安静呆在他怀里的江澄,一时又觉得高兴起来,他原本就恨江澄将款款温柔都给了别人,如今江澄安静的呆在他怀里,和少时依恋他的模样一摸一样。

“魏无羡!把我舅舅还回来!”

“魏无羡!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拿着这条命和仙门百家为敌吗!”

他听见金凌的声音在身后喊着,只是那声音像是被什么阻了一样越来越远,他又亲了亲怀里的江澄,轻声哄着让他多睡一会,不要害怕。

“阿澄就是我的命……”

 

蓝忘机始终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的记忆里上一刻还在和魏婴就着接下去该去哪里争吵,下一刻他就站在了云深不知处的灵堂里,看着满天缟素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是怎么回来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和魏婴分开的,这些记忆都模模糊糊的,那些事情似乎是存在的,可是当他想去回忆的时候,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的眼前只有那个已经封上的木棺。

他回来的终究是太迟了,连兄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蓝忘机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冲进灵堂的,只记得他冲进灵堂的时候,家里的长辈正将最后一根钉子钉进棺盖里。他在最后一锤落下的时候想了很多东西,他想让那些围在灵堂中的弟子全部滚出去,他想推开那些围在木棺边上的长辈,他想掀开那个已经钉上的棺盖,把里面躺着的人拉出来问问他为什么要和江晚吟求亲,他想了很多,那些无端的想法在他的脑中叫嚣着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他只是跪在了灵前,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每一次,他和蓝曦臣分开的时候,都是沉默。

蓝忘机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没有父母的孩子没有区别,父亲长期闭关,母亲被囚禁早逝,叔父严厉又忙碌,他所有的记忆里只剩下兄长一个人。他小时候很是依恋兄长,总是要在兄长身边才能安心入睡,他和兄长的第一次分开,是他分化成乾元的时候。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还不能明白乾坤之分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兄长早他几年分化成了坤泽,从此身上总是带着甜甜软软的香味,像是夏夜里月下绽开的白色花朵。他曾经为了这个香味把云深不知处所有夜里开放的花都嗅了一遍,还为此晚归被叔父罚了好几遍家规,只是所有的花都不是兄长身上的味道,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兄长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花留下的味道,那时候兄长只是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他还小,等他长大些再告诉他。

后来他长大了些,成了乾元,然而成为乾元的他并没能等到兄长的答案,只等来了叔父让他搬到静室的命令。他搬去静室的时候,兄长没有出现。那天他在静室里哭了一夜,他的兄长就在门外守了一夜,然而以前他稍有不安就会紧张的陪伴在他身边的兄长,那天就在门外站了整整一晚上,任他在里面如何哭泣甚至摔了东西,都没有进来陪他。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他只看见兄长有些疲惫的对他微笑,那是他第一次没有理会兄长,冷着脸从他面前径直走开了。

再后来就是越来越多的别离,每一次他都沉默以对,面对他的沉默,那个温柔的兄长从来都是微笑应对,直到他要带着魏婴云游。那天他的兄长苍白着脸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对自己说的,他愣了愣,只是摇头。

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妖鬼邪祟,也没有什么波云诡谲的世家斗争,就是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清晨,他对着他的兄长摇了摇头,这竟成了他们的结局。

门外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蓝忘机却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直到蓝启仁抓着他的肩强迫他站起来的时候,四周惊恐的抽气声才唤回了点他的注意力。

“忘机,你的眼睛……”

蓝忘机伸手擦了擦,发现手中漫了一片血色,那些原本该是眼泪的东西,如今全都成了鲜红一片,原本怒气冲冲上门讨说法的江氏门生也都安静下来,只有金凌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着牙问他打算怎么给云梦江氏一个交代。

 

魏婴大闹云梦江氏掳走了江晚吟的尸身。

蓝忘机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大家都认定了魏无羡是他姑苏蓝氏的人,魏无羡大闹江晚吟灵堂,这云梦江氏,自然是要来找他讨个说法的。只是如今他与魏婴分歧太多,早就生分了,一时却也不知道魏婴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魏婴如今鬼道大成,以他对魏婴的了解,魏婴掳走江晚吟,自是有他的道理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蓝忘机不得不承认,在知道魏婴掳走江晚吟之后,他兴奋的连手都有些发抖,若是江晚吟能回来,那么他的兄长,自然也是可以回来的。

蓝启仁知道他打算连夜去夷陵找魏无羡的时候,气的脸色铁青,如今姑苏蓝氏正值大丧,即使是满腔愤怒的云梦江氏也同意待此间事了再去寻魏无羡讨要江晚吟尸身,偏是他这个在此时最该担起责任的蓝二公子,竟要抛下家族不顾去寻他的心上人。蓝忘机是看的懂叔父眼里的失望的,只是他实在是太想再见一见兄长了,即使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想要再试一次。

而魏婴确实在等他。

他刚到夷陵乱葬岗,魏婴的凶尸就已经出来迎他了。说来其实有些可笑,他曾经和魏婴说鬼道损心性,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他却再也不想去分辨什么鬼道正道灵气怨气之类的东西,他只想再见一见他的兄长,哪怕这鬼道凶险,甚至寻回的可能是个假的也好,他实在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和兄长细细诉说,哪里是什么鬼道损心性,分明就是人心不足。

再次见到魏婴的时候,蓝忘机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不过是几日的光景,魏婴已经完全褪下了莫玄羽的皮囊,一身的森森鬼气,赤红着双眼把玩陈情的模样,俨然是当年入了魔的夷陵老祖。江晚吟就被他小心的安放在身后的床上,本该严整的宗主衣冠凌乱不堪,敞开的领口处露出苍白的肌肤,脖颈上似乎还有些不该有的痕迹。蓝忘机微微愣了愣,就见那个入了魔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咧开嘴扯了一个阴森的笑容,看起来似乎随时要与他动手的模样。

“我家师妹,含光君还是不要乱看的好。”

魏婴的声音嘶哑粗粝,像是被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蓝忘机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指了指脚下,一副得意模样。

“这是回溯时间的法阵,但是我一个人启动不了。”

蓝忘机对着魏无羡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需要你我以血肉祭祀方可开启,含光君可敢?”

血肉祭祀,时空回溯。

蓝忘机看见魏无羡对自己挑衅一笑,只觉得眼前又漫上一片血色,他想他现在的模样怕是和魏无羡差不了多少的,疯了魔的人,又能有多少区别呢。

正当两人准备启动阵法时,原本沉寂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了凶尸咆哮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天边突然响起了隐隐的雷声。蓝忘机刚想嘲讽一下魏无羡他们还未动手就引来了天谴,却听见在渐近的雷声里一道箫声隐在其间,温柔似水又坚定如石,分明是裂冰的声音。

“兄长……”

这便是蓝忘机在此世所见最后的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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